红楼隔雨

【垚生|半AU】申城旧事·章七

*有OMC单箭头乔四

*不走历史向,全靠我瞎编

 

 

章七

 

莫远光出现的好不凑巧又恰到好处。

 

他显然远远地看着路垚和乔楚生也有些时候了,大概是感受到了场面的僵持,于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站在了乔楚生身后,毫不见外的搭上了乔楚生的肩膀:“嗳,四哥,我没带伞,伞借我撑撑。”

 

莫远光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路垚,又凑到乔楚生耳朵边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见乔楚生点了头,便扬声对路垚道:“路公子,咱们青龙帮还有事需乔四爷处理,打扰二位老友叙旧了,真是对不住了,有什么事情,二位下回接着叙。”

 

这场面真是刺眼,路垚想着。他没由来的开始羡慕起莫远光,心想原来做黑帮并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至少可以和乔楚生这样自然的称兄道弟交托真心。

 

乔楚生抬手把伞塞给了莫远光,冷冷瞧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雨中留下一句话:“没有什么下回了,路小公子如今已经和白家没了关系,若是非要留在申城,便留下吧,但祈祷别再遇见我乔四,但凡遇见,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

 

莫远光便笑起来,“哎”了一声,抬脚去追乔楚生。他身后跟了两个小弟,去引路垚上车,说要送回城,路垚没动,直到眼睁睁看着乔楚生与莫远光两个上了一辆车,在雨中飞驰而去。

 

路垚忽然想起了自己和白幼宁结婚后离开申城的时候,乔楚生理应也是这样看着他们俩所在的海轮破浪而去,他有那么一时一刻想追上去,或是在雨中大喊,以期待挽留住乔楚生的脚步,但他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他想明白了今天这一切,或是长久以来的这一切,他从未如此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仍然不喜欢黑帮,但他仍然没有办法离开乔楚生。

 

既然乔楚生不愿意,那么路垚也可以和他从头来过。

 

莫远光开车带着乔楚生回了自己家,他有一处房子就在闸北,除了乔楚生也没人知道,屋子不算大,但好在干净整齐,最好的地方在于这一处房子本就是留给他自己躲灾避难用的,因此医药纱布之类的东西相当齐全。

 

“四哥,要不要我搭把手?”莫远光翻出来酒精纱布递给乔楚生,看着乔楚生精壮的上半身两道刺眼的刀伤,皮肉外翻,再加上大雨一淋,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

 

乔楚生摇摇头,莫远光只好站在一边干看着,看乔楚生利落地给自己消毒止血上药。

 

实际上他们都习惯这样,混江湖混出来习惯,毕竟在这一个江湖里,光讲义气实在是不够,说到底江湖地位还是要真刀真枪拼杀出来,比得是谁更凶悍,因此受了伤也不能示弱,疼得要死了也不能讲,但凡叫别人瞧出你一星半点儿的软弱,大概就离死不远了。

 

乔楚生尤甚。

 

他是个野路子,逃难来的申城,在被白老大赏识之前身后无依无靠,偏又年纪轻,站得高,想弄死他的人又太多,只是不敢。

 

乔楚生太凶悍,也太不要命,瞧不上自己的烂命,也瞧不上别人的,因此没人敢招惹他,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惜命。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江湖上,越想活命的,反倒越活不下来。乔楚生偶尔回看自己近三十载年岁,也觉得惊讶,也不是知道是不是他凶悍得过了头,阎王迟迟不愿收他。

 

莫远光看着乔楚生潦草地给自己包扎,像随意收殓尸骸一样收殓自己的伤口。

 

于是莫远光叹了口气:“四哥,路家公子就这么留在申城了?”

 

“嗯。”乔楚生正忙着给腰上那道伤裹纱布,不清不楚地应了声,忽然手上一顿,含含糊糊解释道:“之前怕他受我连累,枉死在申城里头,如今他都和幼宁离婚了,在旁人眼里他和青龙帮莫说有恩义,没结下仇怨已经算好事,再加上他毕竟是路家的公子,即使有人再恨我,也不会拿路垚开刀。”

 

莫远光干笑一声:“他留在申城,不就是为了您吗,我瞧他今天这劲头,可不是能善罢甘休的样子。”

 

这一句话说得奇奇怪怪,惹得乔楚生看了莫远光一眼:“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莫远光倒是摆出了吃瓜看戏的架势,往乔楚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四哥和路小公子这一出接着一出的,瞒一瞒老六小八他们几个也就算了,我莫老三天天跟在四哥身边混的,要是再看不出来,岂不是白长了这双眼睛。”他嘿嘿笑:“我老三再怎么家道中落,也好歹是留过洋读过书看过几出爱情剧的,您和那小子眼神你来我往的,太直白。”

 

虽说莫远光这人直来直去惯了,但乔楚生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大咧咧把他二人这档子事就这么说出来的,忍了又忍,脸给臊了个通红,丢了个装腔作势的眼刀给莫远光:“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莫远光哪是能受这种威胁的,瞧着乔四那红红的耳朵尖儿,忍不住大笑起来:“瞧瞧,瞧瞧,乔四爷看人路家小公子的眼神可从没赏过我一个,落在我莫某人身上,就只剩眼刀子了。”

 

这么一来二去调侃着,乔楚生被牵着走了神,上手给自己包扎倒是更利索,竟也不觉得痛狠了。除却最后胸口那一道伤,自己裹纱布确实难了点儿,莫远光拿了一卷纱布,眼神里竟还有些请求的意思,就那么看着乔楚生,乔楚生点点头,莫老三才走过来,替乔楚生把胸口这一道伤也给包扎好。

 

“回去还是请唐医生看看吧,他嘴严,前些年也是替白老爷子看惯了的,总不怕走漏什么消息。”莫远光自自个儿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自己手里留了一套,又递了一套给乔楚生:“四哥凑合先穿着,原先的湿了,不要再穿,免得感冒。”

 

乔楚生接了衣服,展开一看,还是西装三件套,尺码略大些,总还能穿:“不用麻烦唐医生,皮肉伤,不算什么。”

 

莫远光只摇摇头,也不勉强。

 

两人是血里火里一起滚出来的,难堪的时候彼此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回,自然没什么讲究避讳,两人就这么当面换了干净的衣裳,都方才觉得身上舒坦点儿。

 

先前莫远光同路垚说青龙帮内有事,倒不是蒙他的场面话,两人换好了衣服便直奔华懋饭店。

 

今日杜先生做东,请了申城内道上诸位一聚,算是摆一出讲和酒。这一顿酒宴本是乔楚生请杜先生出面摆的,他乔楚生做事我行我素,自打白老爷子一死,也没人能看顾着他,兼之前些日子把整个申城闹了个天翻地覆,自然得罪了不少人,好在杜先生愿意和他站在一边儿,而杜先生又是出了名的够仗义人缘好,也愿意替乔楚生调停。

 

实际上莫远光对此仍是不放心,他倒是真不明白,当日乔楚生杀了杜先生的三弟,还把人脑袋挂在了城门头上,虽说张三爷反水在先,但毕竟驳了杜先生的面子,怎么也能就这么算了。

 

乔楚生听莫远光发问,低头笑笑:“杜先生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我替他做了。”

 

“什么事?”

 

——什么事?

 

当夜最繁华的大马路上空无一人,街两头一水儿是戴着黑帽穿着长衫的江湖子弟,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华懋饭店灯火辉煌,竟只在大厅中央摆了一桌,席上坐了五个人,青龙帮乔四爷、宏帮杜先生与黄先生、刀会胡先生与王先生,整个申城黑道上叱咤风云的人物皆聚于此。

 

杜先生坐的主位,率先举杯:“我杜某人今日第一杯酒,敬乔四爷!”

 

今夜过后,申城便有了两道国中国,明面上是洋人的租界,暗地里是无处不在的黑帮,三教九流陆运漕运,帮派的触角探入申城这个因地处海港南北通衢而遍地流淌着黄金的城市的每一条血脉。今夜过后,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物,但凡想在申城落地生根,也要先过问在座诸位的意思。

 

杜先生肖想许久,要将这申城黑色的底子翻到明面上,终究是不敢做。

 

乔楚生替他做了。

 

彼时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内忧外患南征北伐,申城里竟还能一派太平景象,还可以马照跑、舞照跳,若要后人来说,也算那个时代的奇景。

 

然而就在瞧上去已经无比太平的申城里,路垚硬是作了一出大死,这倒是乔楚生万万没想到的。

 

路垚在沙逊银行做副经理,相当乖巧地做了一个月,甚至还做起了代理股票的生意,这是乔楚生派去盯着路垚的暗线报上来的消息。这路家的小少爷好像认认真真赚起了钱,也颇有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意思。

 

然后就玩脱了。

 

做空股票做到了工部局那几个外国人头上,注入外资最多的两家电力公司股票被路垚这么一折腾,连着崩盘了三天,股票缩水了近百分之四十,据说工部局有两个董事被坑了个倾家荡产,简直恐怖故事。

 

蒋志卿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疯了,直接冲进路垚办公室:“你要死吗!外国人的股票你也敢玩儿?你最好现在收拾收拾东西给我滚回金陵,妈的!”文文雅雅蒋志卿气到要骂人,他在路垚办公桌前面犁地一样走了一圈又一圈:“不行,你立刻打电话让你姐姐来接你,要不然我看你没法儿活着走出申城。”

 

路垚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那儿,仿佛马上就要丢掉狗命的不是他自己一样:“志卿兄,你能不能动点脑子,我姐现在自己都火烧屁股了,还能顾得上我吗?金陵方面现在什么局势你还不清楚吗?”

 

“那怎么办?”蒋志卿看上去都快哭了:“你要是死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姐一定杀了我!”

 

路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神色自如:“你说我能不能活着走出沙逊银行?”

 

蒋志卿哭丧这里:“金陵那儿要不是乱成一锅粥,我看是可以的,但现在啊,太悬了。”

 

“好,那志卿兄不如陪我走一趟?”

 

蒋志卿惊恐。

 

他看着路垚仿佛很有把握的样子,于是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一万遍心理建设,好不容易咬咬牙答应了,万万没想到,前脚刚陪着路垚踏出了沙逊银行的大门,后脚就被套了布袋。

 

……惨。蒋志卿哭唧唧。

 

两个人被捆成了土豆,蒋志卿已经在脑内构思起了遗言,也不知道被捆到了什么地方,布袋一摘重见天日的时候蒋志卿懵了好一会儿。

 

站在他俩面前的怎么是乔楚生?

 

乔楚生的脸色看上去臭的不能再臭了,说他要立刻拔刀砍人蒋志卿也是信的,但说到底这人也算路垚前小舅子,于是连忙去看被捆在隔壁的路垚。

 

好家伙,刚刚还冷静淡定好像天下事皆操之他手的路垚路小公子深吸一口气嚎啕大哭:“楚生哥!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要不然我就要和蒋志卿横死申城街头啦!”

 

蒋志卿:?

 

乔楚生冷着脸,没看路垚,倒是去看蒋志卿。

 

蒋志卿硬生生给看得打了个哆嗦。

 

“路淼让你看着路垚,你就是这么任由他闯祸的?”乔楚生冷声问道。

 

蒋志卿也快哭了,好可怕妈的,活阎王也就这样了吧?那眼神看得蒋志卿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当场活体解剖了。

 

路垚停止了干嚎,抽噎起来,烦人。

 

蒋志卿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死在谁手里能更痛快,就见乔楚生目光转到路垚身上,声音是一样的冷:“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一步都不准离开。”

 

为什么他觉得路垚现在这么开心呢?蒋志卿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出了幻觉,怎么还看到路垚身后拼命晃着的狗尾巴?是金毛吗?是金毛吧!

 

他开始觉得路垚是故意的了。

 

——操,路垚这个狗东西!想明白的蒋志卿开始骂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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